第二十五章 负碑者魔-《赤心巡天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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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真不愧最强魔君之名,即便是赫连山海所传下来的无上剑道,亦是验证过一次,就有了妥善的应对之法。
姜望凝视着画卷上黑金色帝剑的轨迹,慢条斯理地翻出九镇石桥,一条条如镇纸般压在画卷上,使它不再被风扰动。
“久闻帝魔君乃魔界第一尊,未知何人所堕。”
“君向来也自晦来历,不显前身。古今都为此谜,天下因之惑问。”
“今知矣!”
“竟是大牧帝国太宗当面!”
画中那青鼎轻轻一转,从中跃出一柄黄金巨剑。此剑一倾而落,有万马齐奔,是滚滚大势,天下王权——
夫于奢剑!
这王权之剑延伸到平天冠前,姜望声高却意冷:“姜某与赫连有缘,不忍为魔所辱。今请为君……削平冠冕!”
南极长生帝君削冠而失帝。
帝魔君若削其冠,亦损帝名,将彻底失去反抗之力。
在这样笃定的剑势中,帝魔君隐晦在旒珠下的面容,愈发模糊了。
但他的剑却上举,他举剑如同高举他的权杖,古往今来龙气尽伏,天下四方王者独尊。
黑金色的剑与黄金色的剑相逢于画幅正中。
同样是夫于奢剑!
大牧王权之剑!
“你怎么认出来的?”他语气复杂地问。
所谓天不可测,威不可知。
又言“近则生轻”。
神秘是保持君王威严的重要手段,他所修《至尊履极帝魔功》,亦充分把握“威严”的力量。
一个被人深刻了解的皇帝,必然会让人失去敬畏之心。
他作为人的过去一旦被解读,他作为魔的未来,也将被预期。这将动摇他关乎未来的布局!
所以他动容。
很多年来无人知晓他的根底,都知他是最强魔君,不知他从何而来,如何诞生。
他是在帝魔宫里悄无声息完成了对前任帝魔君的替换,几千年来没有人知道这段过往。他也向来晦藏。
今却被一语道破。
“虽已几千年堕魔,曾为大牧之主,仍为你最辉煌的一段生命。它带给你的痕迹无法抹去,哪怕你们魔族称自己为新生。”姜望波澜不惊地道:“而我太了解牧国的皇帝是如何用剑。”
他的王权之剑,得授于青穹神尊赫连山海。他亲身感受过牧太祖赫连青瞳的剑,同时他也是当今牧帝赫连云云的剑术老师。
这话出于他口,足信天下。
“此外,我可从来没有承认,刚才那一剑就是青天剑鼎。十年坐道之后,我已改变了这一剑。为何你第一眼就能如此笃定?又这样……洞彻关键!”
“当然最重要的是,我逼出了你的夫于奢剑。”
自赫连云云之前,牧国历史上的所有帝王,终点都在苍图神国。除了当初为了“不使神疑”,独赴边荒的赫连弘。
一直以来都说他已死于魔潮,但他的尸体并无所见。牧国的皇陵里,他亦只设衣冠。
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。有关于帝魔君的身份,在此刻的姜望眼里,有唯一的答案。洞悉知见的焰光,使得他眸海深邃,深幽静远。
帝魔君眼神复杂:“为何不能是赫连弘死于魔界,其功其法,为我所得呢?”
姜望平静地俯视画卷:“青天剑鼎是青穹神尊尚为女帝之时所创,对牧国皇室剑术多有总结。若不是深刻了解牧国皇室剑术的人,很难一眼洞知根本。而夫于奢剑乃大牧王权之剑,牧太宗那样的君王,绝不会将它泄露。”
“是啊……他绝不会泄露。”
帝魔君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,在历史画卷中慢慢地舒展身形,声音也像是随着力量一起进一步解放:“当初他为了避免和苍图神主的正面对抗,给赫连氏的后代争取时间,为赫连青瞳争取机会,独自走入边荒。”
“但他那样的人,走进边荒也不可能只是单纯赴死,他的每一步棋都要物尽其用。”
“他想要了解‘魔’到底是什么,想要彻底解决边患。他想要成魔而自控,他想要成为古往今来最强的帝魔君,且仍然不改赫连弘的本性。他想要带着帝魔君的力量,回到牧国,帮助他的父亲和他的子孙,庇护他的子民——”
“到最后,他就变成了我。”
他的前身,确然是牧国第二位皇帝,也是一代明君牧威帝赫连仁叡最为推崇的帝王——牧太宗赫连弘!
虎伯卿亦侧目过来,他也是第一次知道,帝魔君是赫连弘堕魔而成就。
虽则入魔即是新生,但前身的智慧与力量,还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入魔的高度。
牧国的这位太宗皇帝,在人族历史上不是特别煊赫。然而真正读通史书,熟知牧国历史的人,自然能知晓,他为国家做出多大的贡献,是牧国历史上多么关键的一位皇帝。
但再是波涛汹涌的故事,也已经终篇多年。
赫连弘已是帝魔君。
果然“负碑者魔”。
而在虎伯卿的注视下,帝魔君纵身而起。
为姜望解惑并非他的责任,给予姜望知见也不是他的用心,不过是深囿历史画卷,在求最直接的解法。
他已寻见他的窗子——以对决中的夫于奢剑为桥梁,以升腾于历史画卷的王权力量为路径,就这样杀到了姜望的面前。
乍看来,那太行山主印所化的方桌前,渊静如海的荡魔天君正审视丹青。猛然画中探出一双手,也按在方桌上,帝魔君就这样生生地拔出自己,逃离镇封!
可是他威严的眼眸中,只映出一枚铜铸的符节。
符节上刻有一段草原文字,其曰——
“披风戴雪,非为天授;万载留功,志在人成;时不待我,我自逐年;国之重也,在德在民。”
“可认得这枚大牧符节,记得这段话么?”荡魔天君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。
帝魔君的视线往下移,看到在这段话之外,还留有几个名字。或为血染,或以意刻。其曰——
“云云”。
“昭图”。
“依祁那”。
“山海”。
今帝,前帝,祖帝,圣帝。
谁能于此争王权?便是尚为人身的牧太宗赫连弘真正回归,也不可能。
轰!
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,可山崩地裂在帝魔君的眼中发生。
他有几乎不朽的魔躯,可是三昧真火这一次爬上他的身体,却并没有被扑灭。反而似野火卷荒草,疯狂消解他的血肉,焚烧他的魔身。
在补足了知见的三昧真火之前,并不存在永恒。
永恒只是一道暂未解开的谜题!
太行山主印所化的方桌上,帝魔君的魔躯燃烧如炬火。
姜望却只是在火中取回自己的长剑,然后轻身一跃,再入历史画卷。
在九镇石桥之下,这条历史河流的截面是如此平静。
趁着帝魔君掀起的动静,连连破坏历史关键,正欲裂画而出的虎伯卿,恰与姜望狭路相逢。
“小儿辈,且贾我勇!”
他当然不可能退却半分,狭路相逢,唯有亡命争命。
提拳好似弩张弦,势如山崩不回身。
轰!!
势不止此,运未苦竭。
同样是在这个时候,那被三昧真火几乎烧成了干尸的帝魔君,亦于火海回身,扑回这历史的画卷,与虎伯卿形成夹攻之势。
姜望已经洞知赫连弘,可帝魔君是帝魔君。
他创造已经无力抗争的假象,甚至于自我毁解魔躯,任凭三昧真火焚烧他的血肉,枯竭他的意念,以再真切不过的损伤,欺骗姜望的眼睛——却于此刻暴起发难!
身如干尸,却剑压九天。
黑金色的魔帝之剑,仿佛轰开了万界荒墓的门户,贯通了那诸天万界的终焉。带来最坚决的死意。
姜望以掌推剑骤回身。
长相思如惊虹贯日,迎锋虎伯卿。
身却与帝魔君已迎面。
他平静的眼睛里波澜不生,分明对一切早有意料,恰是帝魔君毫无保留进攻的时刻,才是这不朽魔躯最薄弱的瞬间。
时光穿隙一念间,世艰常有生死逢。
姜望的左手被黑金色魔帝之剑贯穿,环绕着山海典神印被正面击碎的诸相流光,一路按到了这支帝剑的剑柄,五指扣住帝魔君握剑的手!
一层一层的封镇,沿着这条手臂,向整个魔躯蔓延。
右手则如穿花一般,结成观河台上十年坐道、叩问古今所修成的“我心印”。
在帝魔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,穿透了他的防御,印在了他的心口——被三昧真火烧了那么久,而便偿还在此时。
掌心一点赤光,如烈日是【赤心】。
五指捧日成印,轻轻往前一推。
问君今何在?
问君是何年。
我心证天心!
一身黑金色龙袍的帝魔君,已经形如干尸,披袍松垮的帝魔君,这时候竟然金光璀璨,仿佛又回到巅峰。可势大却轻,意重却沉,隐约有各种灵形,或僧或蝉,或猿或马,都往西行——
都是已经离开他的一切!
这一场结局已经书写了太久,起承转合皆是姜望展现的巅峰。
焚其血肉,燃其魂念,烧其意气。
然后动摇其心,碾压其志。
如此……
放心猿,纵意马,开八戒,悟不净,乃至金蝉死,失真经!
那一拳轰停了长相思的虎伯卿,本以与帝魔君绝佳的默契逼来,誓要斩姜望于此一合。
却见得漫天的金光幕影,一尊尊灵形西去,仿佛辉煌神界在帝魔君身后展开……那是极乐的净土。
轰轰隆隆的拳头顷即变向,轰断时流。
虎伯卿毫不犹豫地一个倒栽,身已飞跃其间,遁入时光的缝隙里。
姜望随手推倒帝魔君的尸体,顺便接回了颤鸣的长相思,提剑便欲追去——
他的手上却是一紧。
回过头来,已然道亡势穷,急剧魔消命衰的帝魔君……死死抓住了他的手。
“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“在我的眼睛里看!”
他的眼睛遽而飞转,分明被目仙人所攻占的魔窟,此刻却渊深邃远,贯通了古老的魔界。那柄黑金色魔剑竖为路碑,屹立在这魔窟之前。
群仙所列,皆在魔界路碑前止步。
他的另外一只眼睛,则是再清晰不过地映照历史,历史中波涛滚滚,海上潮生,有一抹横掠而过的刀光,一只飞起的头颅。
还有淡然的那一声——“你们,挑起了战争。”
帝魔君死死抱住这只将要推倒自己的手,颤颤地说:“杀李龙川者——田安平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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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五见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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